一世长安

情深不寿

【江周江】牵丝戏(上)

写在前面的话:我说这篇是314贺文你们信不信……真的是314贺文 但是 说真的 我还没写完 都要破1w字了 也是醉 估计是写长篇写久了……

你们就随便看看吧 这周估计就更这个了 重新洗牌在我写完这篇前暂时不动


0.

  风雪依稀秋白发尾,灯火葳蕤揉皱你眼眉。

  假如你舍一滴泪,假如老去我能陪,烟波里成灰,也去的完美。

1.

  今儿个风真是大。明明已经是三月时节,天气不说变暖,反倒是愈发的冷了起来,想必迟些是要下大雪。已是满头银丝的老人抬头忧心的看了看天边,把怀里的布包抱得更紧了些。不知道在大雪来临之前,能不能找到一个避寒之所呢?

  看来老天并不那么眷顾自己啊。老人叹了一口气,在呼啸而来的风雪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行走着。他并没有携带什么,只有一个简单的包袱紧紧勒在身上,和怀里抱着的,一看便知保护的极好的布包。只是若在找不到个落脚的地方,他估计是要变成风雪里的一缕游魂了。

  铮——

  老人耳朵一动竖起。虽然只是一瞬间,他分明听见了拨琴的声音。费力的在风雪里辨认着,而对方也不负他所望,一边弹奏着琴弦一边宛转清唱着:

  “投我以木瓜,报之以琼琚。匪报也,永以为好也……”

  这下老人可是大喜过望了。对方能弹琴,能唱歌,那肯定是有避风雪的地方了!把布包托起抱好,几乎是踉踉跄跄的,老人迅速朝声音的来源奔去。

  在这种荒郊野岭居然能有一个废弃的寺庙。平素那可是荒无人烟的去处,但在此时,在这一场恰到好处的风雪里,在这一个入夜的时刻,在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没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,老人不知道在寺里唱歌的是人是鬼。他此时所需要的就是一个庇护之所,不等他拍门,里面的歌声又变了,清亮又高亢好似龙吟:

  “彼黍离离,彼稷之苗。行迈靡靡,中心摇摇。知我者,谓我心忧;不知我者,谓我何求。悠悠苍天!此何人哉?……”

  老人听了这一句,再不迟疑。苍老的手掌在斑驳的庙门上重重的拍了两下,伴随着叫门声:

  “有人吗?”

  歌声当即就住了。沙沙的脚步声响起,过了片刻庙门从里面打开了,钻出来一个脑袋声音里带着笑意:

  “哎呀,有客人呀?快进来吧。”

2.

  刚才招呼老人的家伙其实也是途经此处突然遇上暴风雪的,就比老人早到了那么一时半刻。

  对方是个年轻人,约摸弱冠之年生的清隽。他穿着一袭青衫坐在火堆旁弹琴,一头青丝没有盘起却是任其散下,给人一种洒脱的感觉。招呼老人坐的离火堆近一点,他脸上的笑容让人觉得有礼且温和,并不生疏。几乎是下意识的,他的目光朝老人怀里抱着的包袱一溜,又很快抬起头来有礼的看着对方:

  “老人家,这种天气出来是要去哪?”

  老人整整有些凌乱的衣服,从怀里掏出块帕子擦去面上的汗水,微微一笑看上去十分祥和:

  “我也不知去哪,不过是从来处来,到去处去罢了。倒是小友来此,所为何事啊?”

  “我吗?机缘巧合,漫无目的。我来此等一位有缘人,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?”

  老人抬目在年轻人脸上看了片刻,见他目光清亮自有一派不同常人的气势,不好敷衍了事,拱了拱手:

  “老朽姓江,人称无浪翁,演傀儡戏的。敢问小友名讳?”

  年轻人目光流转,唇角挂起笑容:

  “在下师平,字长安。”

3.

  “江老先生,在下从刚才便十分好奇……您好像一直抱着这个包袱,连吃饭都不肯放下片刻,不知包袱里的是什么?”

  老人听见年轻人小心翼翼的提问,动作一停,复又笑了笑:

  “长安小友感兴趣么?这是一个人偶,陪了我大半辈子的人偶。”

  一边说着,老人把包袱慢慢解开。先是外头的一层棉布,然后是一层细纱布,然后是绢布,最后一层蝉翼纱,已经能影影绰绰看出那下头盖着的,绝美的人偶了。年轻人在一旁默默看着,随着老人拆包袱的动作渐渐屏住呼吸。老人的手虽然遍布皱纹满是风霜的痕迹,但对待这人偶时动作却极为细致耐心,手极稳当。最后一层纱的结解开,老人慢慢把蝉翼纱扯下,轻轻舒了一口气。而展现在年轻人眼前的人偶,几乎摄去了他全部心神。

  人偶的高度不过到老人的膝弯,却制作的极是精良。一袭月白色的长衫,一头青丝如瀑垂下,在脑后被老人束了个松松的发髻,簪了一个玉色发簪固定。人偶手持玉笛,相貌柔和隽永却见之难忘。眼角一颗泪痣盈盈,模糊了它的性别。年轻人看了好一会,才终于反应了过来:

  “这……这是个男子?世间仅有如此美如冠玉的人……”

  许是见多了别人见到人偶时的惊诧,老人摇头嗨了一声:

  “这算什么?你觉得这美么?这连那人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啊!”苍老的手抚上人偶的脸,老人看着人偶的眼睛,好像通过它看着那一个绝世无双的人,眼中是缠绵悱恻的爱恋与怀念。年轻人在一旁冷眼看着,心里暗暗有了数。盯着人偶发了一会儿呆,老人突然醒过神来,颇有抱歉的对年轻人说:

  “不好意思啊小友,人老了发起呆来,就忘了事儿啦。”年轻人连连摆手:

  “不妨,不妨。在下观江老先生的言行,可是曾有过一段和这人偶有关的往事?如果老先生不嫌,可否告知在下,也可排遣心事一二?”

  老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。他一脸诚恳的表情注视着自己,这样子莫名的令他想起了那个人。虽然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讲这些有点唐突,但这故事也是在他心里缠绕多年,几乎成了一个心结。微微眯起眼睛,老人抬头看着庙里残破的佛像,眼神悲悯的俯瞰着世人:

  “这是,很多年前的,一个故事了……”

4.

  江波涛可不是一开始就是傀儡翁。

  书香世家出身的他自小学的可都是四书五经,端的是一派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模样。家底殷实的他童年过的十分惬意,而研究傀儡,则是在一次不经意间产生的爱好。

  少时曾被家里奴仆带着去看了场傀儡戏。具体内容倒是记不得了,毕竟年纪太小。但那时他便被台子上的人偶给吸引住了。木制的身体,油彩涂的脸面,长长的线远远的系在另一端的人手上。他们没有心,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。他们就是随着操纵者的心意行动,在舞台上或悲或喜,一颦一笑,俱是他人给的。

  但是,很美。真的很美。年幼的江波涛就这样看着傀儡戏,出了神。第二天,他便自己在院子里找了木头,拿着不知从何处找到的刀子,有模有样的刻了起来。

  当时若是他的父母喝止了他,也就没有今后许多事情了。只是江家的父母性格和这孩子相似,对于自己儿子找到了好玩的东西没有多加干预,也没什么玩物丧志的想法。喜欢就去玩呗,这有什么的。江家的父母这么乐观的想着。

  也是他天赋异禀,在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,江波涛自己抱着小木板小刻刀琢磨着,一笔一笔的刻着,不出一年竟能把人的样子刻得入木三分。在母亲的寿诞时他献上的贺礼正是他一刀一刀刻出来的木质人偶,没有上色,做工也有点粗糙,但每一个见过的人都看得出来正是江府的夫人。江母得了这份礼物笑逐颜开,镇日摆在屋子里瞅着,对江波涛的管教更是宽松了许多。

  只是那时小小年纪的江波涛有个烦恼。

  上元节,万家灯火,跟着出来玩的他曾在街上看到过一个漂亮的孩子,约摸和他一般年纪。惊鸿一现,只一眼,他就看得呆了:长这么大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啊!只是,只是为什么……

  江波涛在自己的房间里抱着木头刻着,把那张在他心头上萦绕许久的脸刻出来。只是不管刻坏了多少木头,他就是刻不出那个人的神韵,半点儿都刻不出来。将小刀和木头一丢,年幼的江波涛颓丧了。

  为什么就是刻不出来呢?如果能再见一面就好了。

5.

  这一年,江波涛年过弱冠,一副清贵的公子哥的样子,不是非常俊俏的脸却观之可亲,性格十分圆融和所有人都能好好相处,在私塾里读书准备今年参加科举。

  这一年,私塾里来了一个新学生,据说是才调回京的骠骑大将军的独子。江波涛从杜家小公子处听了这消息,不置可否。只希望对方可别是个纨绔子弟,到时候这一整个私塾的风气可就要被带坏了。台面上摆着书,江波涛手放在地下抱着他的木头和刻刀,还在和那个始终刻不成功的美人儿斗争着。杜家小公子看了这么许多年也是看的厌了,恹恹打了个哈欠:

  “不是我说啊无浪兄,这张脸你刻了这么多年,我看了这么久已经是觉得很美很惊艳了,你怎么就不满意呢?而且世上真有这么个人吗?要小时就长这样那得是多么倾国倾城啊,你记了这么多年,这是看上人家了?”

  “胡说什么呢,”江波涛眼跟手,手随心,面不改色的耐心雕琢着:

  “那时候那么小,哪里有什么看不看上呢?只是觉得那人长得真美,很想刻出来。刻了这么许多年,成了个习惯。只是看来……我的功底果然还是不够啊。”把手中的小人儿刻好,江波涛又细细雕琢了一会,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。

  毕竟刻了那么多年还是有长进的,五官什么的是越来越精致了,和那个有一面之缘的孩子的样子越来越想像了。这些年为了这一个人,江波涛不知道刻坏了多少木头。就刚刚雕琢出来的这一个,该是这些年最接近的了。只是……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欠缺了,之后再琢磨琢磨吧。他很满意的把雕像放在自己的桌面上作镇纸,杜明看了一会儿,突然问:

  “欸,无浪兄,毕竟见不到真人,你又觉得你的木头美人刻不到位,不然你给我形容形容那个美人的相貌呗?”

  “那个相貌啊……”江波涛微微眯起了眼,记忆慢慢游回了那一年的上元节:

  “手如柔荑,肤如凝脂,领如蝤蛴,齿如瓠犀,螓首蛾眉,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……”

  “嗯,出自国风·卫风·硕人。你敢不这么糊弄我吗?”杜明面无表情的补充出处,咬牙切齿。江波涛哈哈一笑,不以为杵:

  “没办法,那人是真的太美了,我也想不出什么好词儿能形……”随着脚步声走进来的,是那个新学生。江波涛话讲到一半漫不经心的眼睛一溜,结果直接愣在当场,连话都说不完了。杜明第一次见江波涛如此失态,心里想着这新学生有什么能耐呢,连一向四平八稳的江大公子都成这副模样?转头一看,他也懵了。

  陌上人如玉,公子世无双。

  这一瞬间他脑袋里除了这一句再也想不出别的词儿了。

  只是,为什么这眉眼,看过去莫名的眼熟?

  “我终于知道我的人偶缺在哪儿了。”恍惚间,杜明听见江波涛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,下意识的接了:

  “哦?哪儿?”

  “那一颗泪痣。”他看着走进来的新学生左眼眼角的泪痣如是说。


TBC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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