猎物 96
“这里……”
“原来在迷妄之塔的最高层往上还藏着这样一个地方啊，长见识了。”
与那有如天国阶梯的神圣感截然不同，等到他和周泽楷二人踩棉花似的走到了阶梯的尽头，推开那道无形的门，等着他们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。反差太大简直让人一时转不过来，周泽楷在手心搓了搓试图弄出个照明的光球，结果搓了半天连个小火苗都升不起来。
体内的魔力流动……好像不见了？
这下可就笑不出来了。
“看样子这里是德弗莱斯自己的领域。我刚刚试了下，确实连魔力的流动都被封死了。若是其他职业的魔法师来这儿可真是够呛的，但对于战斗法师来说，倒还不是太麻烦。不过这样子的话倒是得谨慎行事了——所以小周，你的手给我呗？”
“诶？”
一片黑暗里，叶修的声音和以往没什么不同，但听在周泽楷的耳朵里倒是有点儿发紧，像是害羞了。不等他做出其他的反应，叶修一把伸出手稳稳的攥紧与他十指相扣，这才安心的继续往前走。被他这么一扯周泽楷踉跄了一下，忍不住顺着他的手探过去摸了摸他的耳尖，软软的，烫烫的。
“你担心我？”
“我是不想再弄丢你一次啊，小周。”
“……不会的。”
说归说，周泽楷也悄悄握紧了叶修的手，嘴角翘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。二人就这样交握着彼此的手在黑暗里前进着，走得腿都有点儿发酸，也算不清过了多久，叶修毫无预警的停下了，差点撞到跟在他身后的周泽楷：
“怎么了？”
“有点不对啊。迷妄之塔一层也就那么大，就算这层是德弗莱斯在虚空中构建出来的，他的目的总不会是让我们在这里走到死吧？那也太无聊了点。再说了，我们可是按他所说的，通过了迷妄之塔所有层数的考验，来这儿领那份所谓不可多得，梦寐以求的礼物——对待胜者的态度就这样？也太不合格了点吧！”
在讲这段话时，叶修的声音刻意放大了不少，分明就是说给德弗莱斯听的。周泽楷识趣的不做多言，任由叶修出言挑衅，只希望这招有效，能把装死的死神给闹腾出来。事实上，德弗莱斯也确实不是把他们弄到这儿来干晾着的——戏也看得差不多了，此时正是最适合他登场的时候。黑暗里突然伸出了一双只剩白骨的手，接着是一双罩着斗篷的手臂。德弗莱斯像是终于听见了召唤一般从黑暗里走出，声音里分明是笑着的：
“我以为你的耐性能够更好点的，叶神。”
“别开玩笑了，大家都赶时间，所谓的礼物拿过来，你可以走了。”
“你也不用这么不待见我吧，叶神。既来之，则安之，都通关了，陪大BOSS聊两句，才是勇者该做的事啊。”
“BOSS都死于话多，你该不会不知道吧，还要特意找我们扯两句。怎么着，你这不会是想反悔啊？”
叶修面上倒是笑得一派轻巧，可话里话外都带着刺，就恨不能收拾对方一顿。德弗莱斯倒是不怎么在意，慢条斯理的在袖袍里掏了掏，摸出了一副扑克牌：
“我可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。放松点，既然都已经通关了，那再浪费点时间也没什么的吧？我这儿的待客之道都被质疑到这个地步了，不表现表现我也说不过去不是。在这里，想找个人陪我打打牌都难啊……我这会儿牌瘾都上来了，不然你们陪我打打牌吧？我要是赢了，必将礼物献上。”
听了这话，周泽楷还没什么，叶修心里倒是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“你这技术简直是我见过的垃圾之最……”
“嗯。”
“哎呀，你们也体谅一下我待在塔里多少年了，哪里有人陪我打牌呢？”
可是照这么打下去得到哪辈子才拿得到那个所谓的礼物啊……叶修和周泽楷二人在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着，看着明明掩盖在斗篷之下却明显冒着犯傻气息的死神面无表情，须臾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。
“虽然我牌技真的不好，但你们也不要表现得这么直接嘛……”
德弗莱斯没了一开始的神秘莫测，整个声音听上去都委屈巴巴的，让叶修恨不能掏出却邪打爆他的头。可偏偏这会儿他和周泽楷都困在对方的领域里，还真是拿他没办法。可是说好的是如果德弗莱斯赢了才能拿到礼物……讲实话，对方牌运那是真的不差啊。可是那样的好牌都能被他打得拖泥带水，叶修和周泽楷想让都不知道该从何让起。又是一盘轻轻松松赢了牌局，叶修基本上已是耐心告罄，有点儿烦躁了：
“我简直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打输了啊，德弗莱斯。怪不得我从没在大陆上听到任何人从你手中得到过礼物，该不会就是始终没法让你赢一局，最后都被你以这种手段留在了塔里吧？”
“你可是太会说笑了，叶神。这塔在大陆上存在了这么些年，除了你们，谁都不曾走到这一层过。讲白了，他们在塔里不过是得到了一些历练；而你们却并不止于此。我准备的这份礼物对你们绝对是有益处的，只是这对我来说亦是很重要的，所以才要设一点障碍啊。”
“做不到的。”
周泽楷一脸冷漠的吐槽，毕竟对方牌技之烂，他和叶修放的水比得上汪洋大海了，照样没用。德弗莱斯苦笑片刻，也只能任劳任怨的乖乖洗牌：
“那么，不然我跟你们讲个故事吧？注意力转移一下，也许比较容易出错。”
德弗莱斯原本不是死神，他原来的名字也不叫德弗莱斯。只是那也是太多年前的事情，名字不过是个代号，他也并不记得了。
原本他算得上是当代的大贤，思想与周围的人有着再大不过的差别，更是曾得到神之眷顾，获得了许多常人不知，也无法消化的知识。只是若是知道的越多，自然就希望了解，掌握得更多。此乃人类贪婪的原罪，他亦不能免俗，也无法从这个圈子里跳出来。他认为神所授予他的知识像是一种施舍，他向神表示了希望得到更多知识的意愿，却受到了斥责。
在那之后，神不再出现，对此称之为惩罚。可这并不能让他收敛，反而激发了他更多忤逆与反抗的想法。他逐渐发觉，神之所以并不教授过多知识于人类，其实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掌控着人类，让他们臣服。但以人类的智慧与生命力，未必做不到与神比肩的高度。于是在他发现了游离于宇宙之间的强大能力后便立刻朝当权者献策，接着，神战被他挑起了。
最终，十二个贝亚娜成了自我的个体，有了自我的意识。哪怕是一时被神所压制，但随着时间流逝总会有卷土重来的时候。而他因为神之近侍的进言，受到了极惨的惩罚。他被囚困幽冥，日日血肉被因为神战而死去的魂魄啃噬，日落后再次长出，周而复始。但如此酷刑亦不能让他屈服，他从不曾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。终于在日复一日的痛苦中，他觉醒了怨恨的力量，把那些魂魄全部都吸收为己用。深渊之眼为他的执着打动，分出了源于神的负面能量滋长他的实力。于是，他成为了死神德弗莱斯。
那时创世神的形体已经彻底消散在阿拉德大陆上，不复存在。他的近侍也在此之后行走大陆，销声匿迹了。获得力量的死神一腔愤恨无处发泄，最终演变成了亡者峡谷里的三座塔，收纳无数强者的灵魂，并且以他们的斗志为食粮，期待反击的时刻。至于为什么是强者的灵魂，则是因为那些人的灵魂里大多拥有着创世神的碎片。可他收集碎片的理由与神之近侍不同，他希望的则是以幽冥的力量污染这些碎片，让他们再也无法成为创世神的一部分。
哪怕自己被神厌弃，亦不能将这些力量为之己用，但若是得不到，那便毁去，谁都不要想获得这份强悍的纯粹神力。
“不过就算是遭到了污染，创世神的碎片还是有着非常人能企及的强大能力。因为亡者峡谷的缘故，我收集到的数量倒不见得比神之近侍得到的少。这些碎片的力量，我是无法使用的。因此，我会将这些碎片作为礼物，送给需要的人……噢，你们输了。”
因为过于入迷，叶修和周泽楷二人接连出错了牌，让终于找到机会的德弗莱斯大获全胜。心满意足的掏出了一个特殊的瓶子，其中黑气缭绕让人看着就觉得感官不适。他压低了声音，愉悦的语气像是恶魔的诱惑：
“这些碎片有着不少的用途呢，比如让人找不到你们的气息，比如将你们传送到谁都不知道的地方，比如让自己获得更强大的力量……叶修，你不是想救下他，与他长相厮守么？周泽楷，你真的想成为那个祭品么？为什么要承受如此沉重的命运，不让自己过得轻松点呢？这便是我送给二位的礼物，至于你们要怎么用，都不关我的事了。还请二位，笑纳啊~”
离开了牌桌，德弗莱斯收起了领域，身影一瞬间就不见了。叶修和周泽楷二人却像是被冰冻了一般，坐在牌桌旁死死盯着那个散发着黑气的瓶子发起了呆，久久不语。
TBC.